看點 近兩個月ChatGPT大火后， 教育界的討論聲不絕于耳，傳統教育模式陷入無路可走的局面。怎樣的孩子，才能在未來社會中 保持核心競爭力呢？走訪過老牌名校后，外灘君從他們的教育理念和實踐上，得到了不少啟發……

【資料圖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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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丨柯察金 編丨Leon

最近，一個還在“baby”階段的ChatGPT，便使全社會打了個寒顫。人工智能的快速發展，像是一面鏡子，引發我們對于傳統教育的重新審視。

圖源：@美國院校百科

著名經濟學家錢穎一、上海市教育委員會副主任倪閩景都表示過類似觀點：以知識傳遞為核心的教育模式已被“逼入墻角”，人工智能會讓傳統教育制度下培養學生的優勢，蕩然無存……

在AI掀起的颶風之下，悲觀的聲音很多。可仔細一想，技術變革帶來社會洗牌，在人類歷史上并非首次，競爭和淘汰也不是第一次發生。能怎么辦？只能往前看。

至于看什么，是一個問題。外灘君深感幸運的，是一直接觸到很多理念與實踐都走在前沿的學校，如此才能多見聞、多更新。

這幾天琢磨人工智能之于教育，想起一件事：

猶記得去年年底12月份，外灘君在上海，參加九所學校聯合舉辦的TEDx活動，目睹了一場創意的盛宴。除演講外，兼有精彩的科技展和藝術展，令人嘆為觀止。其間所迸射出的創造力與活力，大大疏解了有關“AI取代人類”論調的憂慮。

了解國際化教育的朋友，對這九校的來歷應該熟悉——創自1932年的老牌子，并稱“耀中耀華”。近一個世紀的歷史，教育創新仍走在前頭。這份歷久而彌新，本身就如顆安心丸般。

超越AI的教育存在么？記憶又回到2022耀中耀華TEDx。一起看看，不可“被替代”的未來型學習者，到底長什么樣。

2022耀中耀華TEDx精彩混剪

不可替代的

是理想主義的主動思考者

每年都去耀中耀華的TEDx，最近這次的規模尤其大。外灘君當天8點左右到了會場，已是人聲鼎沸。正式的演講要到中午，這之前的各種展覽，就足夠讓人目不暇接。

會場一早就人來人往

進門后，最吸引眼球的是各種機器人、虛擬現實設備和機械賽車，圍滿了躍躍欲試的孩子們。最大塊頭的機器人，身上印著“8814”的字樣，幾個耀華的學生手里拿著操縱手柄，指揮著它完成一次次投籃動作，引得現場陣陣喝彩。

和這個展位的孩子搭話，原來，“8814”不是機器人的名字，而是他們所創辦的FRC（FIRST 機器人競賽）戰隊的編號。成員都是耀華初中階段的孩子，據說他們這個隊伍，是中國年齡最小的FRC戰隊。

這個大家伙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

戰隊名稱也很有意思，叫“黑洞”（Blackhole），寓意“科技、未來和神秘”。

1. 糾結“替代”前，不如先聊聊“信念”

了解過ChatGPT的創業故事，再看看耀中耀華的孩子，倒覺得二者之間有一點特別相似。

聽說，這個叫“黑洞”的社團，起步就是幾個小同學的愛好。他們從小喜歡動手，一盒積木玩出幾十種花樣。偶然看到FRC賽事中的機器人后，當即說： “別人可以做，我為什么就不能做一個呢？”于是他們從零開始，學習編程、工程設計和電氣知識，隊伍逐漸擴大到十幾個人。

從一堆零散的部件到一臺結構精密的大型機器，每天睜開眼睛，幾乎都是各種困難。但這些孩子，好像心里點著把火，“兵來將擋，水來土掩”。

耀華的孩子操縱機器人投籃

很有意思，外灘君不管是問Blackhole的孩子，抑或耀中耀華哪個泡在實驗室的學生，“為什么要做這個”“為什么要做那個”——相比成年人對于回報率的執念，孩子們的回答往往樸素得多： 因為喜歡啊。

這口吻，好像ChatGPT的創始人山姆·阿爾特曼（Sam Altman）。山姆曾說： 不要問我賺錢的問題，我怎么知道？

做AI的有很多，為什么勝者是山姆·阿爾特曼？可以說，ChatGPT的誕生本身就離不開理想主義。在諸多大公司把資源投入到更“賺錢”的領域時，山姆從未想著跟隨別人，而是在一個方向上堅持到底。真就是不鳴則已，一鳴驚人。

在討論“洗牌”和“替代”之前，不妨想一想我們需要堅持什么。理想主義不是一個笑話，給教育多點理想主義吧。

2. 思考能力，可不能被“解放”！

繼續走，在位于長廊的科學互動展區，也看到許多有趣的創意和想法。印象深的，有耀中同學帶來的幾盆植物。

耀中同學給更小的孩子講解科學原理

這些是他們在老師的幫助下，所完成的一個項目，通過室內種植，控制光照和養分條件，讓植物實現了更快生長。

想法的來源，則是孩子們在上海封控期間，對于食物短缺問題的切實思考：科學可以做點什么，來保證人類免于極端條件的影響？

這種問題解決意識和主動思考能力，恰恰反映著科學探索應有的精神——這樣的精神，在人工智能時代尤為珍貴。

據外媒報道，美國已經有87%的學生在用人工智能代寫作業。甚至引得不少學校明令禁止ChatGPT。這種禁止，當然是出于一種擔心——孩子思考、探索能力的退化。

第一次、第二次工業革命，解放了人的體力，人們覺得很舒服。但思考能力可以被“解放”么？

未來最可怕的，并不是AI可以像人一樣思考，而是它在解放一小部分精英的生產力時，把大多數人圈養成缺乏腦力鍛煉和思考欲望的“缸中之腦”（這個“任務”暫時仍由短視頻作為主力）。

在TEDx會場，外灘君看到很多思維活躍的孩子，為了了解他們是到底怎么“煉”成的，請教了一位最合適的人， Christopher Hurley博士——不但是此次TEDx的總設計師，也是 耀中耀華教育創新與聯盟的主管。

Christopher Hurley博士

Hurley博士坦言，總有家長問他，為什么不注重記背乘法口訣表或是背誦英語單詞，反而要花那么多時間和孩子們一起游戲。他的回答是，面向未來的思維方式，一定基于“指數性學習”。

傳統的線性學習，注重給孩子每天定時定量地“投喂”知識，表面上，會在起步階段快于指數性學習。可一旦經過“學習加速點”后，由于指數性學習階段更側重于“學會如何學”，孩子的學習效率快速上升，遠遠超過死記硬背的效果。

最重要的是，指數性學習保護了孩子的好奇心和探索欲。這種學習體驗會一直幫助他們，成為主動的思考者與問題的解決者。

2022耀中耀華TEDx的臺前幕后

不可替代的

是會講故事的人

談到教育怎么應對人工智能的沖擊，一般都會言及要培養孩子的創意。但“創意”這個詞，其實挺難把握和界定，況且不同行業和領域的“創意”，往往相差挺遠。

在聽了耀中耀華孩子們的演講后，外灘君的困惑消減了很多——倒不如，我們把創意換成 “講故事的能力”，問題立刻變得具象很多。

1. 講故事，是人類最重要的能力

故事藝術的大師，羅伯特·麥基（Robert McKee）曾說，故事是人生必需的設備，“ 故事藝術已經成為人類靈感的首要來源，它不斷尋求整治人生混亂的方法，洞察人生的真諦。”

羅伯特·麥基，他的《故事》是“編劇圣經”

而倘若用《人類簡史》作者尤瓦爾·赫拉利的話來講，人類文明的建構、社會生活的方方面面，都是基于大大小小的故事。

現如今，AI也能進行各種創作，詩歌到劇本，似乎無所不能，以至于從業者擔心自己是不是會被替代。

可事實上，羅伯特老爺子早就把中下級的創作，稱為 “脆弱的故事”。他拿好萊塢為例，說其每年生產和發行影片400到500部，每天超過一部。然而，大部分都屬平庸或粗劣之作，充斥陳詞濫調——人類的創作能力，或者講故事的能力太拉胯，才是能夠輕易被“AI”替代的原因啊！

羅伯特也相信，“文化的進化，離不開誠實而強有力的故事。”——這種層級的故事，見諸于具有洞見和獨創性的創作者們，是計算機所難以跨越的“馬里亞納海溝”。

2022耀中耀華TEDx的演講，外灘君全程聽，主題極多樣，從個人經歷到社會觀察，均有涉獵，其中不乏一些高品質的故事。

TEDx演講會場

孩子們的聲音也許仍然稚嫩，但他們，顯然已經窺得好的故事所應具備的素質。

2. 教育，需要從心出發

舞臺上，有位來自坦桑尼亞的耀華學生點爆全場，把演講變成《漢密爾頓》式的音樂劇現場。

在短短6分鐘時間里，他用原創rap的形式，講述了一個關于“局外人”的深刻故事——對一個“第三文化小孩”來說，無論來到一個新學校，還是進入任何一個新環境，疏離感在他的生活中反復出現。

當天最“燃”的演講之一，全程rap

這個孩子在臺下其實有點靦腆。后來外灘君問他，怎么想要講這樣的故事，他說，想用音樂向聽眾伸出援手，“沒關系的，你可以走出困境”。

用Rap表達內心最深處的迷茫和掙扎，這個建議，最早來自上海耀中人文及IB英文文學教師Jedediah。他指出，很多人會認為，在這樣一個公共演講舞臺必須要談論熱門的話題，但事實上，一段對自身而言足夠有意義的經歷或許是更有力量的。

教育從“心”出發，更容易幫孩子找到獨屬于內心的故事。這份獨特，便是很多創意的來源。

更好地認識自己后，孩子才能延伸出足夠的共情和包容心，具備足夠的情商。

不少孩子在演講中，也提到了對技術，特別是人工智能的思考。然而，他們有的不是抗拒或恐懼，反而是為他人考慮。

一位叫Calvin的小同學，演講的主題是“機器人可以為老年人做些什么”。他聽說過很多老人在家離世的新聞，“因為他們獨自生活，家里沒有其他人，沒有人知道他們去世，直到幾天或幾周后才有人發現。”

“機器人可以為老年人做些什么”

他調查后發現，中國面臨著一個非常大的問題。超過7%的老年人得不到足夠的照顧，聯想到自己的奶奶，更覺得擔心。之后，他從陪伴、醫療、保健等多個角度，闡述了對機器人設計的構想。

每次科技革新，都會對一部分群體特別是弱勢群體造成陣痛。具備這樣同理心的孩子，不正是我們所期盼的人才么？

3. 優秀的講述者，自信而具有感染力

去年春天，外灘君去試聽了耀中耀華所做的校內公共演講聯課活動（Speech CCA）。正因此，很能明白孩子們的臺上五分鐘，是臺下好幾個月的功夫。一些孩子剛開始比較內向，說話聲音也小，正是在公共演講課的一番歷練，逐步掌握了吸引聽眾的秘訣。

那次聽CCA，一開始還比較驚奇：怎么孩子們都被叫著站起來，和老師一起手舞足蹈的，又是拍手又是大叫。老師甚至讓他們退到走廊的盡頭演講，擴大音量。原來，這些訓練正是讓孩子最大限度地釋放能量，培養自信，確保自己的聲音可以讓遠處的人也能聽到——好的故事，需要好的表達。

訓練孩子們自信表達，方式奇特

在課堂上，老師還教會孩子如何讓一個故事變得富有張力、與觀眾建立情感連接；如何發現一個值得分享的想法；以及如何從一個點子，到形成一篇內容詳實、邏輯嚴密、充滿創意的講稿……這些都是成為一個好的演講者的關鍵。

Speech CCA的負責老師Jedediah表示，老師的角色是促進者，不是告訴孩子們該說什么，而是為他們創造自我探索的空間，讓他們明白，他們是有能力做出選擇的個體，他們的聲音值得被傾聽。

上海耀中TEDx演講負責人Jedediah

優秀的故事講述者，自信且具備感染力。

不可替代的

是敏銳捕捉現實感受的審美者

早就聽說耀中耀華的藝術很強。

到了2022TEDx會場，藝術展區確實驚艷。和演講的會場一樣，藝術的場館也是單獨設置，排面十足。幾百幅的作品，全部來自耀中耀華各校區的學生，涵蓋繪畫、攝影、雕塑、裝置等多種形式。

孩子們好看的作品應接不暇

在很長時間里，藝術被認為是人類尊嚴的底線——圍棋下不過阿爾法狗就算了，計算機涉足藝術沒可能——可直到去年美國科羅拉多州博覽會的藝術大賽，頭籌竟被一款人工智能繪圖軟件拔得……

這種尷尬，是否意味著人類藝術家就此可以歇菜？我們不妨還是先來看看耀中耀華的畫展。

1. 從自然、歷史中尋找靈感

記得法國肖維巖洞史前壁畫么？那是目前所知世界上最古老的藝術作品。原始人用赭石繪制于32000年前的犀牛、獅子和熊，雖經歲月侵蝕，卻依然能給人帶來極大的震撼。

今天，耀中耀華的孩子們，仍被引導著向自然和歷史取經。

談到繪畫，為什么我們腦袋里出現的只有紙和畫布？孩子們決定做一件不一樣的事——在石頭上畫畫。

他們試著從石頭的自然形態中尋找靈感：某處凸起是否形似鼻子？某處裂縫像不像笑臉？整個巖石的形狀是否讓他們想起了某個動物？……利用水粉畫和馬克筆，極具萌感和創意的“新生命”便逐個誕生了。

滿是童心的作品

還有一些孩子，創作了大量面具作品，便是基于他們對古老面具傳統的研究。從中國的面具開始，他們一步步回到面具的源頭非洲，深入研究了出現在各個儀式、舞蹈和典禮上的非洲面具。

各式各樣的面具，背后大有來頭

2. 從不同文化傳統中汲取營養

一副巨型的掛毯作品“Here Togethers”橫亙眼前，很難不引起人的注意。據介紹，它是上海耀中的孩子們日本駐校藝術家Haruka Ostley的帶領下，利用閑置衣物完成的。

Ostley解釋了這件作品的靈感來源：“在日本家庭長大，我常聽母親和祖母說起‘勿體無’（Mottainai）這個詞，即那些仍擁有可能性的物品，它們能在我們手下擁有第二次生命。在一個能夠輕易獲得任何物品的物質世界，我們也想要重新審視‘珍視我們所擁有的一切’的理念。”

“Here Togethers”作品

在藝術方面，耀中耀華引以為傲的一點，便是教師以及駐校藝術家 來自全球各地，文化背景各不相同。讓孩子在這種環境中，能明顯感受到多元藝術的交流摩擦。

此次TEDx藝術展區，這種不同文化傳統之間的多元融合肉眼可見。

3. 美育：和AI搶奪審美力

了解以上這兩點我們不難發現，孩子基于現實的感受能力尤為關鍵——感受，是想象力的基礎。而從感受到想象，是AI無法窺視的“深淵”。

某種意義上，我們可以說人工智能從未產生過藝術作品——即便有，那也一定是依托于人類對它的感受和解讀。說到底，仍舊是人的審美的一種投射。

“機器式”的畫手，其實早在AI之前便誕生了。深圳大芬油畫村的農民畫工趙小勇，用畫筆復制了幾十萬張梵高作品，可去阿姆斯特丹看過真跡后，他默默不說話只顧抽煙，從此放棄了臨摹。

可以預想，AI會淘汰一批趙小勇這樣的畫工，但也讓我們重新審視藝術的真諦。另外，我們最需要警惕的，可能并不是職業的更替，而是社會的審美被AI“劫持”——如果教育做不到讓孩子在多元的文化中感受現實、拓寬創造的邊界，那么繼思考能力癱瘓后，審美能力也會喪失殆盡。

說到這，還要再分享一件來自耀華臨港校區的作品。兩位小同學將紗線、手工絨球制成的簇絨件等人造物，與各個自然元素相結合，編織完成了裝置作品“The Future of Humankind”（人類的未來）。

“The Future of Humankind”作品

他們眼里的人類未來是怎樣的呢？回答是：“希望借這件作品，喚起大家在技術進步與自然和諧間尋求平衡的意識。 為了在現在和未來間生活，我們亟需重新與自然產生連接。”

這是十來歲孩子的意識——瞧，在審美力這一塊兒，大可多點自信。只是，美育千萬別跑偏了。

結語

在春節大火的科幻電影《流浪地球II》中，人工智能成為全片最大的“boss”，一度決定了全人類的命運。

可就算在這種極端的末日條件下，我們仍能看到出色領袖的關鍵作用——他們身上體現著的，是理想主義，求索欲，面對困難的逆商、包容心、意志力等等……而這些，恰恰是目前的傳統教育中所欠缺的，也是外灘君在耀中耀華的孩子們身上所看到的。

時代潮流，浩浩蕩蕩。ChatGPT的到來是一個挑戰，也會是一個契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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